（共产主义杂志）在当前全球一体化的趋势下，国家之间的理解和同情是关键要求，需要各国在国际关系中拥有更柔和、更有效的工具来实现自己的目标。软实力的概念越来越流行，在包括越南在内的世界许多国家使用。

软实力及软实力来源

在国际关系中，国家综合实力是一个相对概念^（1），是在国家之间的比较和互动中确定的。冷战结束后，国家综合实力的概念发展得越来越清晰。约瑟夫·奈教授^（2）是开创了国家综合实力研究的先河，提出了国家综合实力的概念框架的美国学者。尽管仍有很多争论，但这一概念框架正逐渐被世界许多国家的外交政策规划者和实施者所使用。

在约瑟夫·奈教授的概念框架中，国家综合实力被认为是一国与另一国关系取得预期结果的能力。国家综合实力，包括“硬实力”，即与经济和军事实力相关的，以实现自身目标的力量；“软实力”即吸引其他国家按照自己的意愿“自愿”地改变行为和政策的能力； “巧实力”是指将“硬实力”和“软实力”有效结合以实现目标的能力^（3）。

具体来说，一个国家的软实力往往来自三个来源： 1-文化价值观（对他人产生吸引力时）； 2- 政治理念（当产生吸引力并定期践行时）； 3- 外交政策（当被认为是合法且对所有人有利时）^（4）。因此，可以通过弘扬理想、原则、传播文化、价值观以及按照共同标准开展外交事务来加强和发展软实力^（5）。

一些中国学者认为，软实力的概念自中国古代就有。孙子、吴子、荀子等哲学家在讨论“天下”的“道”、“和”时都提到了这个概念。他们采用约瑟夫·奈教授的方法，但认为中国软实力的来源包括中国的文化价值观、意识形态价值观和政治制度模式、外交战略理念和外交政策^（6）。此外，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社会、科技发展取得的成就也对世界产生巨大吸引力。

软实力和硬实力

硬实力和软实力之间的区别是相对的，取决于使用目的^（7）。从资源角度看，硬实力被大多数学者认为包括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从使用目的来看，硬实力的运用有两种方法： 1-硬方法：利用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来达到目的； 2-软方法：利用经济实力来帮助和支持其他国家并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引导冲突各方达成和平解决方案或努力维护和平、创造和平、建设和平等。

相比之下，软实力的来源，无论是按照约瑟夫·奈教授还是中国学者的方法，都只有一种使用方法（软方法），往往不会产生像硬实力那样的效果。文化、价值体系或制度模式的吸引力和信任不能用来收买、施压或强加于他国。软实力的运用方法就是“有麝自然香”。然而，如果一个国家有巧实力，软实力也可以为硬实力做补充，提高硬实力的效果。一个国家拥有软实力，就能够动员国际社会的合作和支持，增强其硬实力。该国还可以降低硬实力消耗水平，依然能够实现自身目标。

使用硬实力往往会产生后果。后果少，会消耗经济和军事实力；后果多，则可能会削弱国家的地位、国际声誉和软实力，特别是当硬实力的使用被认为是非法和不正当时。这时候，国家的软实力可以帮助减轻这些后果。在军事和经济冲突中，拥有强大软实力的国家可以利用伙伴的合作来迅速恢复硬实力，同时也可以尽早获得伙伴的同情，从而将软实力损害降到最低水平。

硬实力运用时可以立竿见影，而软实力往往是旷日持久的，而且很多时候并不能带来预期的效果。在一些情况下，国家可能不得不使用硬实力，但当国际关系中强权政治和暴力依然存在时，各国仍然需要重视硬实力，因为软实力再大，也无法取代硬实力。然而，一个国家不能仅仅依靠硬实力，而需要将其与软实力的运用相结合。软实力是为国家与伙伴关系创造可持续基础的重要因素。发展模式、文化的吸引力、共同的价值体系、政策和行为的透明度和一致性等对国家间建立信任的过程产生积极影响。因为信任是国家相互合作与联系的基础。

使用实力的目的取决于关系的性质。大国在与小国的关系中，往往倾向于用硬实力来收买、交换、强加、剥夺，并发展软实力来拉拢、引导，让小国“自愿”跟随。小国在与大国关系中可以用经济实力进行交换，用军事实力“警示”大国，发展软实力来与大国建立信任。中小国家在相互关系中，根据关系现状、综合实力对比与国家目标（短期和长期），每个国家都会有一种 “混合”利用实力的方式来实现目标。

软实力与国家利益

在国家之间的关系中，各国都把国家民族利益最大化的目标放在第一位。 1848年3月，英国首相帕麦斯顿（Lord Palmerston）在英国下议院发表了关于国家利益的经典演说：“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国家利益是永恒的，我们的责任是追求这样的利益”^（8）。这说明国家的外交政策归根结底是国家利益的理念和实现国家利益的方法。但如果一国只追求自身利益，不顾别国利益和国际法，就会损害该国的软实力；相反，如果一个国家懂得如何在国际法的基础上将本国利益与别国利益相协调，那么该国的软实力就会增强。

大多数国家的外交政策规划和实施过程直接受到领导人、政策顾问的影响，间接受到各种利益集团、媒体和公众的影响。因此，一国的软实力可以通过两个渠道影响伙伴国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过程：一是伙伴国领导人和政策顾问的意识；二是伙伴国各利益集团、媒体和公众的看法，从而对领导人和政策顾问产生影响。

硬实力可以用来交换、威慑、强加（或用来对抗这些事情）并直接影响伙伴国的政策和行为；而软实力主要是通过培养伙伴国领导人和政策顾问的良好感情和积极印象，对伙伴国政策产生间接影响。例如，如果这个国家的领导人和政策顾问对另一个国家有好感和积极印象，那么在利益考量中，这个国家就可能对对方采取更“温和”的态度和处理问题的方式。然而，也需要区分一个国家及其各项政策。一些国家拥有大量软实力，但在违反《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的情况下却不一定能得到其他国家的支持。约瑟夫·奈教授以国际社会对美帝国主义入侵越南的反应作为一个典型例子^（9）。

越南软实力的源泉

如果认为软实力是吸引伙伴的能力，那么在确定越南软实力的来源时，需要从广义上去看待，包括一切能够创造和增加这种能力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是：

首先，越南人民建国卫国的奋斗史令世界许多国家的领导人、学者和历史爱好者敬佩。在近千年北属时期后保持独立，击退侵略和同化，特别是三次击败元蒙侵略者以及在胡志明时代抗击法国殖民主义者和美国帝国主义者的两场战争中的胜利，使越南民族走向了热爱独立自由、坚决捍卫独立自由的民族中的最高地位。这一胜利不仅鼓舞了世界各地被压迫民族站起来争取民族解放，而且强烈冲击了殖民帝国主义势力的考量和力量，为非洲地区非殖民化进程作出了重要贡献。独立、自由是人类共同的价值。我们祖先的辉煌历史，为后世创造了巨大的软实力源泉。当前，许多传统友好国家随时声援越南，在不附带任何条件或要求的情况下投票支持越南竞选地区和国际多边组织特别是联合国的有关职务。

第二，越南文化极具吸引力。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一是宽容。作为历史上遭受过许多痛苦和损失的民族之一，越南人民从不怀有仇恨。越南不会忘记外国势力在残酷的侵略战争中所造成的罪行和悲惨后果，但我们抛开过去，展望未来。越南不利用历史作为实施外交政策的工具。通过这种行为，越南将近现代历史上所有外国侵略势力转变为合作伙伴。二是热情好客。越南人民的热情好客不仅表现在开放、海纳百川，而且表现在对客人的尊重。大多数来到越南的外国人，如果能够克服文化冲击，就会对越南国家和人民有非常美好和深刻的印象。三是越南文化的多样性和独特性。在工业化世界中，越南54个民族的文化及其多种价值得以保存和发展，对外国人具有巨大魅力。除了“总统烤肉米线”、“总理面包”等已成为品牌的美食外，越南文化产品也强烈吸引着众多外国人前来欣赏、尝试并共同维护和发展，越南文化软实力也因此逐渐影响了他们。

第三，越南的发展目标和成就给国际社会留下良好印象。越南建设的社会主义具有“民富、国强、民主、公正、文明”的总体特征。这一点得到国际社会大多数国家的赞赏。这也让许多外国学者了解到越南一直在朝着进步人类的共同目标迈进。此外，发展为民的成就也增强了越南文化的吸引力。二战以来，越南是摆脱殖民主义、战胜外侵而取得独立的国家中为数不多的保持和平、稳定与发展的成功案例之一。经过近40年的革新，越南已从一个需要国际社会帮扶和物质援助的国家发展成为能够自主保障基础资源并初步为世界地区共同事务作出物质资源贡献的国家。在扶贫济困、医疗保健、促进教育、确保社会公正等方面取得的成就受到国际社会高度评价。2023年6月30日，国际劳工组织（ILO）总干事在越南实地考察后表示：“包括国际劳工组织在内的整个联合国都将越南视为其他国家参考和借鉴的努力和发展的典范”^（10）。在人权、民主和宗教自由问题上，越南也吸收了大部分人类的共同目标。越南与一些西方国家的区别在于实现这些目标的方法和路线图。为了缩小差异，越南从“斗争”转向偏向“理解和说服”的方式。这一方针，特别是在确保人权方面取得的成就，有助于提高越南国家和人民在包括西方国家在内的国际朋友心中的地位和形象。

第四，越南的外交政策和与各伙伴关系也赢得了国际社会的一定好感。从“一边倒”的的观点，越南逐步转向独立、自主、多边化、多样化、融入国际、愿成为国际社会的朋友、值得信赖的伙伴、积极负责任的成员的对外路线。外交原则是在《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基本原则和平等、合作、互利的基础上确保国家民族最高利益。这一路线、政策具有越南自己的观点，但也被世界上大多数中小国家所认同的，特别是在与所有国家做朋友，但不做任何国家的盟友的方针上。

在与各国的关系中，越南深受大多数国家的好感；越南在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点”与“面”之间和谐地看待利益；尽量避免为了国家民族利益而对别国利益产生负面影响的情况；和谐处理同别国特别是大国的关系。对于地区和国际共同事务，越南从支持和提出一些构想，逐步转向贡献财力、物力和人力资源。最近的一些活动，例如为乌克兰民众人道主义救援工作做出贡献、在土耳其发生地震后派遣救援队，增加对联合国在南苏丹、阿卜耶伊地区、中非的维和行动的贡献等，对维护与各国的传统关系产生积极影响；同时，塑造起对国际社会共同努力负责任的越南新形象。

对于合作伙伴，无论是个人、组织还是国家，越南也塑造出一个懂得讲信用、“言行一致”的国家、民族的更加积极的形象。越南一向认真遵守国际承诺，这是外国投资者想要在越南投资以及各国希望与越南签署自由贸易协定（FTA），在地区和国际多边论坛上，大多数越南候选人都高票当选的重要原因之一。

新时期提升越南软实力

1964年，胡志明主席嘱咐外交干部：“无论做什么，都必须为了国家的利益”^（11）。目前，越南最重要的目标是：到2030年，成为一个拥有现代工业和中等偏上收入的发展中国家。到2045年，成为高收入的发达国家^（12）。这一目标是在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地区和国际背景下实现的：大国之间竞争比合作更加突出；在国际关系中，强权政治比平等合作更加突出；分裂与融合交织在一起；全球化与分裂和脱钩并行等。在此背景下，在不断增强硬实力的同时，越南至2030年、展望2045年软实力发展进程需要考虑以下几点：

软实力发展目标：到2030年，越南将保持同情和理解，梳理并夯实大国的信任、中小国家的支持、对各国民众和投资者的吸引力。同时，提高国际声誉，以便到2045年在越南取得成功并受到国际社会特别是中小国家高度评价的一些问题和方面发挥引领作用。

越南软实力的目标对象：包括各国精英、青年领袖、媒体、企业、青年和民众。这些力量将直接参与越南对外政策规划和在各国实施过程；成为越南的投资者；保护越南免受敌对和反动势力的阴谋和破坏行为等。

软实力发展方向：到2030年，从对伙伴认知的影响力来看，在越南软实力的四大来源中，外交政策和外交行为的影响力最大、最直接；其次是发展模式、成就、文化和历史。所有这些软实力来源都需要发展并转化为越南的外交力量。实现这些目标，需要强调以下问题：

首先，对各伙伴的外交政策的规划和实施过程需要继续提高个人、组织和国家等三个层面的透明度和一致性；认真履行国际承诺，努力巩固和强化与合作伙伴的信任；逐步提高与人类进步价值体系的共享程度，首先是尊重国际法，逐步确立在推动人类进步趋势的领先国家群体中的地位；推动落实“国际社会值得信赖的伙伴、积极负责任的成员”定位，积极主动地将财力、物力、人力等资源投入到解决地区和国际社会共同问题的进程中。

二是继续按照人类共同标准（类似于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设计和推进发展模式，以人民福祉为中心，以人民为中心。加快发展机制建设和完善，吸收世界成功经验，提高融入国际成效；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要更好保障人权并对环境保护给予应有重视。如果越南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包括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的承诺，越南的国际吸引力将成倍增加，各国的政策制定者将对越南产生更积极印象。游客和投资者将纷纷来到越南。

第三，有效落实到2030年的越南文化发展战略。要发展越南文化软实力，文化资源需要在保护到发展再到向世界推广的各个阶段得到发挥。同时，为增强对国际社会的吸引力，文化就需要有独特性，也需要有策略让国际友人了解并“享受”这种独特性。因此，除了保护和发展文化外，需要利用第四次工业革命和越南日益深入和全面融入国际进程的机遇，提升越南文化推广活动的效果。同时，要提高每个越南人保护民族文化特色的意识。

第四，加强越南历史传统向世界的宣传；编写适合每个目标读者群体的越南历史资料，首先是领导人和政策顾问；其次是对越南感兴趣的各国年轻人、大学生和民众；写作风格和表达形式需要适合不同受众。建设越南人的标准价值体系、美好形象和典型人格，特别是在越南进入全面广泛融入国际时期的背景下。每个越南人都应该成为向世界传播越南民族的历史文化、真诚、友好、好客之心的“大使”，让国际友人更好地了解越南、更多地支持越南。

第五，在国内、国外和互联网等三大空间将建设和提升越南软实力的内容纳入人才建设的战略和计划，首先是干部、公务员和职员，特别是从事对外交往和融入国际的公职人员；其次是从事与外国人相关的、有涉外因素的活动的个人、组织和社区。调动一切资源、全社会共同努力，参与宣传越南品牌和形象。各部委、机构的关键作用，企业和民众的参与，越南在世界数百个国家的领事网络以及留学生网络的对接作用，将创造协同效应让越南的形象更加贴近世界，让世界更加贴近越南。此外，海外越南人社团的参与和贡献将“有助于保护和弘扬越南语言、文化特色、民族传统，并吸引海外优质人力资源为越南的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13）。

总之，软实力是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两次抗击外国侵略者、争取民族独立和国家统一的战争中，越南有效发挥了自己的软实力，特别是抗战为了越南国家民族利益，也为了热爱和平、民族独立和社会进步的共同价值的正义性。战争结束后，特别是实施国家革新以来，越南通过努力发展文化、经济社会、开放和融入国际等继续巩固和发展软实力，奉行符合国际法的基本原则和国际社会的大趋势的外交路线和政策和方针。经过近40年的革新，现在正是越南继续进一步提升国家软实力的最佳时机。与本地区其他国家相比，越南拥有巨大的软实力资源。然而，越南的软实力要达到能够对合作伙伴特别是重大伙伴产生更积极影响的水平，需要全体越南人民的巨大努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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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第KX.04.08/21-25号课题的研究成果

（1）国家综合实力如果不置于比较和互动之下，对于外交政策的规划和实施没有多大意义

（2）约瑟夫·奈，生于1937年，政治学教授，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前院长、美国前助理国防部长

（3）Joseph Nye: Soft power: The mean to success in world politics（暂译为：软实力：世界政坛成功之道），United States，Public Affairs，2004，第二页

（4）（5）Joseph Nye: Soft power: The mean to success in world politics，同上，第10、33-36页

（6）丁氏贤良：《中国在印太地区与美国战略竞争中的软实力：对越南的影响和启示》，真理国家政治出版社，2022 年，第75 - 87页

（7）参见：Li Mingjian: “Domestic sources of China’s soft power approach”（暂译为：中国软实力的来源），China Security，2009

（8）帕麦斯顿（Lord Palmerston）：“We have no eternal allies, and we have no perpetual enemies. Our interests are eternal and perpetual, and those interests it is our duty to follow”（暂译为：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国家利益是永恒的，我们的责任是追求这样的利益），https://www.oxfordreference.com/display/10.1093/acref/9780191826719.001.0001/q-oro-ed4-00008130;jsessionid=EC13370994170DCD1E10A3BB4F0862C6

（9）Joseph Nye: Soft power: The mean to success in world politics，同上，第 35 页

（10）何文：《国际劳工组织总干事：越南是其他国家参考和学习的模式》，政府新闻网，2023年6月30日，https://baochinhphu.vn/tong-giam-doc-to-chuc-lao-dong-quoc-te-viet-nam-la-mot-mo-hinh-de-cac-nuoc-tham-khao-hoc-tap-102230630170758478.htm

（11）阮怡年：《胡志明外交思想》，国家政治出版社，河内，2002 年，第 112页

（12）参见：越共十三大文件，真理国家政治出版社，河内，2021 年，第一册，第36页

（13）政府总理2021年9月10日“关于推进实施越南对外文化战略”的第25/CT-TTg号指示

文章来源：《共产主义》杂志2023 年 11 月第1025期